专栏|高空酒店是现代人的一种执念吗?
编者按
上个世纪70年代,芝加哥因为火灾受损而需要重建,为了节省土地、提高利用率,高层建筑开启了全球化进程。迄今为止,建筑高度已经突破了800米(*阿联酋迪拜大楼为世界第一高楼,高达828米)显然,摩天大楼是现代城市文明的象征,也是超级都市最直接、最醒目的符号,某种意义上还暗含了人类企图征服天空的欲望。
而在当代都市人的生活里,打卡高空酒店也成为一种时髦。的确,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楼’小”的感觉给人提供了欣赏城市独一无二的视角,让人开阔心胸、浮想联翩。因为站的位置和所处的空间不一样,人有时竟能获得不同于身处闹市、被日常琐事缠身的自在和轻松。
自然,对于城市而言,追求高层建筑未必是一种“政治正确”,这一做法在一些层面上也招来批评。
张朴就住过不少不同城市的知名高空酒店。本期文章中,除开有趣的入住经历外,既有他细腻入微的个人体会,还有他从城市的角度作出的观察。一方面,高耸入云的建筑并不只是带来一片无敌风景,还能给人心灵上带来慰藉和感动;另一方面,在他对多个城市的对比中,不同文明对高层建筑体现出了不一样的态度。借助他的文字,我们有了看待高层建筑的新方式。
在离地几百米后……
上周末去重庆出差,入住了一家高空酒店。所谓高空酒店,即是在现代都市中筑造起的超高层建筑,并在其间开设酒店,以城市天际线作为主要卖点之一的豪华酒店。重庆不乏高空酒店,山城地理的错落、开阔江景的格局为高空酒店带来了绝佳视野与别具一格的魔幻视觉体验。
这家建筑位于重庆渝中区,矗立在朝天门广场的宏大建筑,从远处侧面看,似乎让人联想到了千帆过境的长江史诗画面。由世界知名建筑大师摩西·萨夫迪设计的重庆来福士,确实是从船帆与浩荡长江得到设计灵感,让这栋初看有点“古怪”,甚至是略带弯曲幅度的现代建筑与重庆的历史文化产生共鸣。但它如此现代,让我在入住重庆来福士洲际酒店的同时,时刻被窗外的城市天际线打动。这份感动是因为现代建筑带来的伟力,让人称奇。
重庆来福士 / 图片来自safdiearchitects.com
当我在洲际酒店用餐,与朋友小聚,甚至是独自一人在房间发呆的时候,我看到了嘉陵江与长江交汇处,两江呈现的不同色泽。重庆渝中区那些努力向天空生长的楼宇鳞次栉比、密密匝匝,活生生将重庆变成了现代都市的巨型丛林,既让人兴奋,又让人有点后怕——也许,在入住了高空酒店后,在离地几百米后,你会产生情绪的波动、内心的振动。
当一切变得有了层次感,有了远近错落的距离感,视野开阔的同时,亦帮我们剥开迷雾去冥想、去反思,遁入一场自我探索的内心之旅。此刻,我仿佛明白了一座高空酒店存在的意义。
洲际酒店内部一景 / 图片来自凯德集团、重庆雅诗阁来福士
摩天大楼,城市的野心
在众多的酒店品牌中,凯悦集团的“高定”品牌:柏悦(Park Hyatt)一直热衷于在大都市中建造高空酒店。每一家柏悦酒店都展现了世界顶级建筑室内设计师或其团队的风采。
柏悦酒店全球旗舰店:纽约柏悦找来了我热爱的设计组合Yabu Pushelberg;上海、莫斯科柏悦都交给了季裕棠;东京柏悦的设计来自John Morford;广州柏悦的设计分别由美国知名建筑公司Goettsch Partners(GP)和日本著名设计公司Super Potato精心打造。
在那部耳熟能详的电影《迷失东京》中,内心孤独的男女主人公在东京柏悦酒店高层的“纽约”酒吧相遇,他们一边聆听现场爵士演唱,一边哀叹苦乐年华。柏悦,以一种极度疏离的姿态让旅人处于都市高空之上,被云层和都市奇景簇拥的刹那,被放大了的孤清自持的状态反而成就了高级、淡雅又灵动的时刻,那即是柏悦带给我的人生清欢时光。
事后一想,现代都市人的通病,大都是自顾自地活着,内心孤独。只有在高空居所,当我们被夜色和天际线包裹,孤独才被无限放大了,与此同时,我们才有勇气与孤独共处。并正视我们内心深处的孤独。
上:东京柏悦酒店;下:新加坡柏悦酒店 / 图片源自网络
毫无疑问,城市现代化愈发达,人的欲望愈多元,高空酒店出现的几率就愈大。这些高耸入云的建筑出现在迪拜、中国的香港、广州、重庆。早期现代城市的发展图鉴,以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纽约为例,这一规律就已成定式。
在荷兰建筑大师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早年著作《癫狂的纽约——给曼哈顿补写的宣言》中,库哈斯以历史学家和近乎城市考古学的眼光和笔触为我们讲述了摩天大楼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蜂拥出现(比如华尔道夫-阿斯托亚酒店与帝国大厦的相继问世),对于纽约都市格局的形成产生的重要意义,而纽约也成为了现代都市发展的一个模板。
纽约曼哈顿 / 图片源自网络
正如现代文明都市中不断攀升的欲望一样,摩天大楼的竞赛从未停止过,它们彰显出了一份城市迅猛发展的野心,也同时为建筑大师挥洒自我才华并为城市带来新地标提供了可能性——这也是摩天高楼留给现代社会的一种意义。
我们需要那么多高空居所吗?
2020年,当我坐上广州瑰丽酒店的电梯,从一楼一跃来到95层的酒店大堂。这座530米高、108层的楼宇傲视群雄,是真正的云端酒店。酒店员工自豪地告诉我,2019年开业的广州瑰丽曾刷新过全球最高酒店的纪录。但它很快就被2021年开业、位于上海中心大厦里的J酒店超越了。
上:上海中心大厦十分醒目;下:上海柏悦酒店豪华客房 / 图片源自网络
奇怪的是,我在欧洲的各大名城里几乎看不到摩天大楼或者高空酒店的身影。伦敦唯一的高空酒店是位于碎片大厦(The Shard)内的伦敦香格里拉大酒店。如果坐飞机抵达伦敦,从飞机上就可以看到The Shard的身影。除此之外,伦敦还是那个伦敦,它是古典建筑与二战后新兴建筑相互映衬的国际大都会。当我游走在里斯本、布拉格、爱丁堡或者马德里,地理的差异与文化的不同,已然把我拉回到过去——那是现代都市与摩天大楼存在前的中古时期。显然,对于高空建筑的执迷也并非存在于每一座城市。
伦敦碎片大厦与在香格里拉酒店内望向城市 / 图片源自网络
人类到底还是需要高空居所的,它是现代都市文明勃发的一种象征。大约因为文明的厚重,欧洲更执迷于脚下的土地。欧洲文明的延宕与生长是靠着深入城市肌理的土壤而散发开来的,文明并不需要向天空直射生长。
而在广袤的亚洲与北美,当越来越多的摩天大楼被筑造起来的时候,我们唯一需要庆祝的是:它们让灵魂与思想在现实的城市空间中被忽然拔高了。就此,亦可以触发我们关于都市人性与文明的新思考……
本文作者
张朴
作家、翻译。挪威奥斯陆大学媒体学硕士,曾在伦敦BBC中文部,美国驻华使馆工作,已出版《孤独要趁好时光》,《香港的前后时光》(内地与港台版),《而我只想去巴黎》,译著《流动的盛宴》等书。开设微信公众号:张朴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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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牧之、鹤鹤
编辑:希希
撰文:张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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